八

暑假到了，我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了成都和师兄李海一道在位于武候祠附近的一家软件公司打工。武候祠离省人民医院不远，步行只要15分钟。每天中午午休和晚上下班，我都会去省人民医院探望林欣。只可惜，方明光也没有回上海，而是一直守候在林欣身边，再加上一到傍晚林欣的父母都会到医院陪着女儿，有时范教授白天也过来，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林欣。可是，我不死心。我这么执着地要见林欣，只是因为我要当面和林欣有个最终的了结，最终的告别！否则我会终生遗憾！

林欣受伤之后在省医院做了腿骨的矫正手术。医生清理了林欣小腿中的碎骨并植入了两根铁钉。术后一个月，林欣就出院回到家里静养，闭门不出。我更难有机会接近她了。

开学之后，林欣的父母给她请了一个保姆，几乎是形影不离地陪在她身边。我只能是在林欣家所在的川大教授楼外徘徊，羡慕地看着方明光每天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进出林欣的家门。林欣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然后就开始了康复训练，这给了我接近林欣的难道的机会。

林欣的康复训练是在川大华西医院运动康复中心进行的。每天在康复医生的指导下治疗和训练两个小时，时间是下午的2点到4点。这个“情报”还是“户外运动俱乐部”的同学周同亚告诉我的。他有一个舅舅在康复中心当医生，他是从舅舅那儿得知到这个消息的。周同亚在ZC县医院陪了我三天，知道我对林欣的感情。当时，方明光和林欣恋爱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校园，我们“户外运动俱乐部”简直就闹翻了天。方明光整天开着他的玛沙拉蒂，四处炫耀去接送林欣看病。周同亚受不了方明光小人得志的样子。有一天他在图书馆偶然碰到了我，在向我抱怨方明光的同时无意之间泄露了林欣正在华西医院康复中心治疗的事。周同亚还在替我抱不平，可是我什么也没听见，匆匆跟他挥手告别，直接奔向了校门外公共汽车站。

华西医院康复中心是一座独立的三层楼房。进门是一个候诊大厅，大厅的左右两侧都是装备有各种康复器材的康复训练厅。二楼和三楼都是医生的诊室和中心的办公室。我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候诊大厅，看到大厅里有十来个病人的家属在等候着。没有方明光和范教授的身影，我狂乱的心里略微安静了一些。医生，护工和康复训练完的患者不断从康复大厅走出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这是一个好兆头。

我看看表，现在是下午3点35分，还有25分钟林欣就要完成训练，离开这里了。我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和圆珠笔，不假思索地写下我的心声。我担心等会儿见了我的女神会手无足措，哑口无言，那么这封信就会替我向林欣说出我心里的话。五分钟过去了，离天使结束治疗还有最后的二十分钟。事不宜迟，我走向了大厅右边的康复大厅，有个护士走了出来。

我心虚地，“我来接……我妹妹……”

“进去吧！”护士大概以为我是病人的家属，冲我挥了挥手。

我如释重负地拉开玻璃门，走了进去。康复训练大厅有20来个病人，在各自的康复员的指导下进行着康复训练。五个医生来回巡视，查看着病人的康复情况。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天使――她手扶着两个横杆，满头大汗，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着。一个女康复员在一旁鼓励着她，“很好，比昨天有进步。再往前走半米，我们就休息五分钟！坚持，坚持！”

林欣花了足足一分钟才移动了两步，然后身体就失去平衡，向前栽去。康复员伸手扶住她。

“姑娘，辛苦啦，先休息一下吧。”康复员说着从地上拿起林欣的水瓶递给她。

“谢谢，医生！”林欣礼貌地欠欠身，接过水瓶大口喝着水。

康复员点点头走到一边填写着当天的训练日志。

我认出那个水瓶是田径队发给我，上面有我标上的红色印记。那天被救出山谷，我以为水瓶丢失了，没想到是林欣悄悄地带走了并一直用到现在。我环顾四周，大厅里没有病人的家属――他们只能在训练结束之后才能进来接走病人。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大步走到了女神的面前，怯怯地，“林欣……”

林欣看到我，愣了一下，水顺着她的嘴边流进了她的脖子。林欣放下了水瓶，“你来干什么？”语气很冷淡。

我的心冰到了极点，“我……我……”我开始口吃起来。

林欣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眼神很复杂，看得我六神无主，心惊肉跳。

反正是最后一次告别，就让我们有个了断吧。我从包里拿出那个厚厚的信封，“请把这个交给你母亲。谢谢范老师的好意，可是这钱我不能收，再见！”我把信封塞进林欣的手里，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

“你给我站住！”

我定住脚，僵在原地。

“……”

“江涛！”